周武的兒子上了火車后，找著自己的臥鋪號，爬上去鉆入被窩就睡覺了，周武叫兒子吃點東西再睡，兒子不理他。周武知道兒子有情緒，有怨氣，他想也許到了學校，過一段時間新鮮的大學生活，兒子自然就會把先前不愉快的事忘了。所以，周武就沒再理兒子，自己躺在鋪位上看了一會兒書，熄燈后也就睡了。不知半夜幾點，列車進入一個較大的車站，劇烈的搖擺和晃動把周武弄醒了，他睜開眼發(fā)現(xiàn)兒子的鋪位上沒人，空空的。 他以為兒子上廁所了，等列車再次啟動后，又過了將近半個小時，兒子還沒有回來，打手機，手機在兒子鋪位的枕邊響了，兒子沒帶走手機。周武躺不住了，下了床把臥鋪車廂所有的廁所都找遍了，也沒找著兒子的人影。只是發(fā)現(xiàn)，他們父子休息的那節(jié)車廂的廁所窗戶是開著的，一個成人足可以鉆出去，外面是漆黑的世界，呼呼地冷風拼了命似的灌進來，讓人不寒而栗，他不敢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，但是，那扇開著的窗戶卻定格在了他的腦海了，揮之不去。 周武來到乘警休息室，說明了情況，乘警陪著他打著手電，挨個查看了鋪位上睡覺的人，還是沒有找著他兒子。乘警打開了通往硬座車廂的門，跟著周武逐個車廂反反復復搜尋二三遍，甚至連硬座底下睡覺的人也叫出來核對了一下，依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他兒子的行蹤，周武有點急了，乘警把這事匯報給了列車長，列車長破例在半夜三更開通廣播，尋人啟示播了十幾遍后，天快要亮了，一點反饋消息都沒有。本來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這趟列車的終點站，三十多個小時后才能到，兒子的學校在那個城市，現(xiàn)在剛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，兒子就不見了，周武預感到兒子肯定不在這趟車上了，他坐不住了，在列車進入下一站時，急匆匆地跳下了車。順著來時的方向，再坐車返回去，一個車站一個車站地去詢問兒子的去向。 第二天的下午，周武丟兒子時，乘坐的那趟列車的乘警打來電話，告訴他說；在A站附近發(fā)現(xiàn)了他兒子的遺體，叫他速去認領。周武的腦袋“轟”的一下就暈了，和進了水，攪成漿糊沒什么兩樣，周武火速趕到了A站附近醫(yī)院的太平間，隨行的警察幫他拉出了已經冰凍的遺體，當他看到兒子熟悉的面孔時，傻了似的，不住地點頭；是，這是我兒子。警察告訴周武；你兒子是被鐵道下面的半截樹枝，從后面刺穿胸部而死的，尋道工發(fā)現(xiàn)他的時候他還掛在樹上，他身上揣著火車票，估計是跳火車后，被火車巨大的慣性甩在了樹枝上。警察拍了拍周武的肩膀；別太傷心了，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著。警察走了，留下周武一個人站在冰冷的太平間里，他覺得好冷啊，渾身哆嗦不停。 突然，小區(qū)里不知誰家娶親的車隊要出發(fā)，鞭炮聲，汽車喇叭聲響成一片，把周武給震醒了，他爬起來一看，剛八點，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，出了一身的冷汗，媳婦還在身旁睡的正香。剛才的夢，歷歷在目，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仍然讓他感到心顫，周武知道這都是兒子最近的事，一直在心里糾結著，魂牽夢繞的結果。 兒子高考的成績不理想，只能上個三本院校，他想復讀，周武和媳婦的意見一致；想復讀也可以，明年必須考上二本，并且要寫個保證書，兒子像受了侮辱似的，和他們夫妻倆人大吵了好幾天，誰也不肯妥協(xié)，這事就這么僵持著。沒多久，要開始報學校了，周武倆口子都是醫(yī)務人員，他們希望兒子也能學醫(yī)，將來找工作時，拎著豬頭好歹能找著廟門。兒子卻喜歡電腦，要學計算機專業(yè)，任憑周武倆口子說破天，兒子也不服從他們的安排，堅持要自己學什么專業(yè)自己說了算。周武夫妻認為；兒子只所以要學計算機，那是因為兒子癡迷網絡游戲，純屬娛樂心態(tài)，根本沒有想到，專業(yè)是要和自己將來的工作和生活掛鉤的。他們不能看著兒子往火坑里跳，所以態(tài)度堅決，毫不退讓，最后，不得已夫妻倆人亮出了撒手锏；不聽我們的，我們就拒付學雜費。兒子不說話了，耷拉著頭，從此沒再和父母有過一句語言交流，整天把自己關在屋里也不知在干什么，報學校的事不聞不問了。 想到這里，周武像突然領悟到了什么呢似的，立刻爬起床，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。當媳婦和兒子都在餐桌前就坐后，周武說；兒子，復讀也好，學計算機也好，無論你選什么，爸都支持你。媳婦和兒子都停住了筷子，愣住了。媳婦說；你昨晚上中風了吧？周武說；是睡得清醒了。兒子小聲問；我選什么都支持？周武點點頭。兒子不放心地有又問；真的？周武說；真的。兒子說；爸，我會改變的。周武媳婦急了；我這兒還沒通過呢。父子倆齊聲說；二比一通過了。周武又看到了兒子久違的笑臉，他覺得這比什么都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