飛機開始飛向三萬英尺的上空。我輕輕閉上眼。 我要去南方。我沒有把這個決定告訴任何人。我不想帶走任何牽掛，也不想任何牽掛留住我。雖然，我現(xiàn)在還是有點想，想爸媽，想沐蓉姐。還有GORDON.不過我想我的決定是對的，因為從一開始，他們就不屬于我，也永遠不會屬于我。 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夜晚。我把頭靠在窗戶上，下面是萬家燈火。點點昏黃的燈光溫柔的刺著我的眼睛，我的心。 我找不到屬于我的那一盞。 我叫湘冉。 今年歲。 GORDON大我歲，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，他牽著沐蓉姐的手。他沖我笑，伸出手揉揉我的頭發(fā)，“丫頭好”。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，笑起來很漂亮。我陶醉這樣漂亮的眼睛里，直到沐蓉姐牽著他的手進入房間，輕輕關(guān)上門。 那個下午我坐在我的書桌前，看著大口杯里的向日葵發(fā)呆，窗外的風(fēng)很輕地吹著我的臉，我的短發(fā)在七月燦爛的陽光下飛舞著。但心卻隨著耳邊隱約的笑聲一遍一遍地疼痛。我在紙上一遍一遍地寫他的名字。我的心，在那個夏日暖暖的陽光里，因為這個個子很高，有漂亮牙齒和明亮笑容的男孩，被風(fēng)吹的一漾一漾的。 我想我是喜歡七月的，因為七月里有我的生日。其實一開始我也不那么確定我是七月生的，但福利院的院長把我交給沐蓉姐的父母的時候就是這么說的。 我喜歡沐蓉姐和他的父母，一開始就喜歡。他們說我就像他們親生的，我也覺得像，只是我不留沐蓉姐那樣長的頭發(fā)，不穿那些漂亮的裙子。他們對我都很好，尤其是沐蓉姐，從歲起到他們家，沐蓉姐有什么都和我分享，包括她的父母。 所以我很愛她，很愛很愛。我曾對沐蓉姐說，我要跟著你，永遠不離開你，然后我要掙好多好多錢，給你買好多好多漂亮的裙子。我記得那天沐蓉姐笑得很燦爛，她說傻丫頭，以后姐姐要嫁人，你也要嫁人，怎么能跟著我一輩子呢？沐蓉姐笑起來真好看，那時我想，以后一定有一個很英俊的王子騎著白馬來娶沐蓉姐，就像童話故事里那樣，然后他們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。 晚上，沐蓉姐睡到我的床上。我們在黑暗中看著天花板聊天。 沐蓉姐問我，他好看嗎？ 我點頭，好看。 沐蓉姐說，我也覺得他好看，他對我很好，他向我告白的時候說他從上初一時就喜歡我了，是一見鐘情那種，哎對了，丫頭，你相信一見鐘情嗎？ 我還是點頭，相信。 我忽然想起今天見到他的那一瞬，那么深邃的眼睛，是琥珀色的。很好看。 沐蓉姐笑了，她給我講他們在一起的故事，她還說她想和他永遠在一起。我轉(zhuǎn)過頭，月光透過我的碎花窗簾照進房間，照在沐蓉姐干凈的臉上，她笑起來真的好看，和GORDON一樣好看。他們很般配。 十六歲那個暑假，沐蓉姐帶回來另一個男生，留著很長的頭發(fā)，比我的都長，而且是不等式，穿著一條時下很流行的太子褲。可是他的氣質(zhì)和GORDON差很多。我很不喜歡他的樣子，而且他見到我的時候一臉不屑。他指著我問沐蓉姐，她就是那個你父母收養(yǎng)的小孩？怎么有點像男孩子？ 我跑回自己的房間，趴在書桌上寫GORDON的名字，他想起他第一次見到我的樣子，他沖我笑，揉著我的頭發(fā)說丫頭好。寫著寫著，那些字跡就全都化開了，我止不住我的眼淚。 晚上我問沐蓉姐GORDON去了哪里，沐蓉姐伸出手想揉我的頭發(fā)，我扭頭躲開。沐蓉姐嘆了口氣，丫頭，你不懂。 是的，我確實不懂。 那夜，我的胃又痛了。我在黑暗中蜷著身子，用手抵住痛的部位。我想起上次在星巴克我的胃也是這么痛，可那時有GORDON握著我的手。他的手好大，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里，我覺得很安心。 我想GORDON，很想很想。 第二天，我和沐蓉姐去那個我們常去的PUB，還有我昨天見到的那個男生。 人魔群舞的舞池里，沐蓉姐一身白裙，笑得依然燦爛，那個男生在一旁像抽筋一樣胡亂扭動著身體。我扭過頭不去看他們，我大口大口地喝加冰的可樂，將嘴里的冰塊咬的咯咯響。 我想GORDON.以前和GORDON來這里，他都會陪我在旁邊喝加冰的可樂，一起看沐蓉姐美麗的身影在舞池鬼魅的燈光里舞得像個天使。我喜歡這個時候GORDON的眼睛，因為那對琥珀色的眼睛這個時候總是亮亮的，很好看。 我轉(zhuǎn)身，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，是GORDON.他的樣子很落寞，眼睛也不像以前那樣亮亮的，而是充滿了憂愁，像一團揮散不去的霧。 我走到他的面前，舉起手，用手心蒙住了他的眼睛。 他拿開了我的手，但是沒有放開。四周的燈光適時地柔和起來，耳邊響起張信哲的《愛如潮水》。 他說，丫頭，你知道嗎？我愛她，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姐姐的時候，我就愛她?，F(xiàn)在，我愛她，依然。 我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，我沒有說話，只是抬頭看著GORDON充滿憂愁的眼睛。 呵，對不起，丫頭，我不該和你說這些，你還小。他伸手揉我的頭發(fā)，和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一樣，只是現(xiàn)在他琥珀色眼睛里充滿了憂愁。 GORDON，我叫他。 做什么？ 后天是我的生日，歲生日，你還會來嗎？ 明天我陪你行嗎？只是我們兩個人。 好。然后我掙脫他的手，轉(zhuǎn)身向門口走去。 出門的一剎那，我下意識地伸手遮住眼，但陽光還是尖銳地刺痛了我。 有些事真的是防不勝防的，比如黑暗后的陽光，比如，愛情。